可......大概是我的错觉,今年秋季见到的旅行商人似乎少了许多。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拜访了疗养院的那位院长。
恰好院长处理完了当天的事物,她马上接见了我。
我和院长坐在一间会客室内。
“啊呀......您也这么觉得吗?其实我正担心这件事呢,院里的一些必需品已是十分紧缺,若商人们带来的货物不足以补充疗养院的需要,老先生们就......”
院长轻叹了一口气,没把话说下去。
唔,疗养院里的老人占了总人数的一大半......想必会受到不小影响。
“是挺棘手的。”
“嗯......您不必在意,总会有办法的!”
不知为何,院长的自我鼓励听上去像在安慰我。
“我当然放心咯,毕竟有一位可靠的院长嘛~~”
我顺着她的用意,将语气变得轻松了些:
“话说,老鲁布还好吗?”
“我不愿隐瞒您......老先生的身体日益虚弱,痴呆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恐怕......”
“不必内疚啦,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无非是证实了心中的预测,我并未有太多伤感的情绪。
院长轻轻笑了笑,眼里却满是感叹:
“不愧是您啊,这样的轮回,您已习惯了吧?”
“我不敢肯定哦,只是认为应时刻顺从规律,该告别时便告别,就像要喝水时便喝水一样。”
“呵呵......这算是‘雕像先生’的生存智慧吗?”
“而且是仅‘雕像先生’适用的那种哦......啊,谢谢。”
我接过院长递来的茶。
窗外,我瞥见堆成小山状的落叶——在落日的余晖下,干枯的叶面染上夕阳的颜色,一阵风拂过,使它们重获生机般“簌簌”作响。
光同样落在了院长的手上,略显臃肿的手背被照得金黄,如同烤干的橘子皮。
“我冒昧问一下,没记错的话,千纸鹤是你的养女吧?”
“是。”
“介意跟我讲讲这其中的故事吗?”
“您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人呢。”
“第一个人是千纸鹤?”
“嗯,那孩子总追着我问个不停。”
院长的眼角含着笑意,目光投向我身后的某处......亦或是更遥远的角落。
“实际上,我能遇见那孩子,仅是由于巧合。”
“哦?”
“当时,我出于某些原因去了趟萨莫比尔——就是那个‘荆棘之都’哦。在那里,我上了一辆载客马车,车上有位女士,她的身旁跟着五六个孩子......我因好奇便和她搭起话来,她告诉我,这些孩子都是要送去孤儿院的......小鹤便在那群孩子们之中,而且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泪痕的。”
“......”
“一问才知道,那孩子的父母皆是军官,父亲还是骑士,但他们都已在近期的一场战争中牺牲......父母遭遇不测后,强盗又洗劫了那孩子的家,把她随意丢弃在街边......”
嘶......
一下子沉重起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那位女士是小鹤父母的旧友,因此才偶然在街上将她认出......”
院长的话戛然而止,而余下的内容我已能够猜到。
“随后,你自告奋勇,请那位女士托付千纸鹤给你抚养?”
“嗯,不过中途可费了我不少精力呢......再怎么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院长的手交叠在一起,来回缓缓地揉搓着:
“我连续好几天纠缠着那位女士,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执着......但总算是换来了对方的信任。”
这我倒是想象不出来,院长纠缠别人的模样......
“想不到啊,千纸鹤从没对我说过这些事......”
我不禁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竟是这么复杂的......”
这样么,那家伙的热情是因此而起的......我本以为是幼稚的缘故。
是傲慢、愚蠢的我弄错了。
年轻的、坚决的千纸鹤所背负的,是我注视不到的血红的记忆。
她是如何看待的呢?眼下的她,仍心存仇恨?
“您要是去问,那孩子必定会毫无保留地讲给您听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那种放不下过去的人。”
院长不容置疑地说道。接着又摆了摆手:
“都是往事了啦......您猜猜,那位女士最后嘱咐我了什么?”
“照顾好千纸鹤?”
“这我一早便答应过了哦。”
“唔......把千纸鹤培养成了不起的人?”
“不不......唉,那我说了哦。”
院长将身体稍稍前倾,视线对准我的眼睛:
“那位女士希望——我能让小鹤永远远离战争的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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