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家临街一个门房,穿过去就是一个小天井,沈一贯进了天井就喊:“夫人,夫人,来稀客了。”
就见里面走出了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埋怨道:“别夫人夫人的乱叫,让别人笑话。”
见李易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拿着真正的“重”礼,疑惑道:“这孩子是谁啊。。。。。。咋拿了这么多东西。”接过李易的东西收起来。沈一贯道:“咱屋里说,屋里说。”
李易进了屋,沈一贯介绍道:“夫人,这是我家大女儿媛儿的孩子,叫李易。”
“啊?”老太太满脸的不相信。
李易赶紧给老太太和沈一贯施礼。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李易,又走过来伸出手,踮起脚抚摸李易的脸,李易赶紧俯下身配合着。
老太太用瘦骨嶙峋的手,抚摸李易的眉眼,脸型,良久,眼泪刷刷的流了出来,哆嗦着嘴唇说道:“是媛儿的眉目啊!”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李易深有所感,这亲生女儿一别多年,杳无音信,生死不知。一朝见了外孙,怎么不悲喜焦急?
这个时代因为贫困,卖儿卖女的多了,也说不上是父母狠心,其实也是给儿女寻了条活路。做儿女的,没几个因为这个恨父母的。李易当然更不恨了。只感觉两位老人可怜。
沈一贯也陪着流泪。
李易的眼睛也湿润了。
过了半晌,老太太总算宣泄完了感情,才问起他们的住处,女儿的现状,身体的胖瘦,几个孩子,絮絮的足足问了一个时辰,天都黄昏了,沈一贯才止住她,几个人开始做饭。
老太太手脚还麻利,李易也帮得上忙,先煮了饭。然后把李易带来的菜做了几个。李易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这沈一贯家徒四壁,自己如果不带菜来,真不知道他们吃什么。估计也是等沈一贯买把菜回来下锅。
晚上掌上灯,三人边吃边聊,其实都是老太太在包场唱独角戏。问李易一句你娘喜欢吃什么,自己就要从沈媛小时候起,一气儿说到大,把沈媛喜欢吃的东西说个遍。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门响,有人道:“这没过年呢,八哥家的鱼肉香味儿都出来了。这是阔起来了啊。”
一个四十多的锦衣人走了进来。
沈一贯道:“李易,叫十四姥爷。”
李易赶紧站起施礼。
这个时代,家族兄弟姐妹都是不出五服的大排行,排到几十去都不稀奇。
这十四姥爷看了一眼李易,又转身对沈一贯道:“你前天出去说寻钱还我,现在连亲戚都寻回来了。这是大女儿的孩子?你大女儿可嫁了个有钱人家,这26两银子不算个事。”
沈一贯道:“这年前钱都紧,我去苏州二女儿家,说年后能拆借给我十两银子。”
十四姥爷道:“我说八哥,你就还我十两啊?那还欠16两呢。前年借钱可说好的,到今年年底不还,你就用这宅子顶债。咱们哥兄弟,是我欺侮你不?当时可没人愿意借你钱给嫂子治病。也就我同情你。”
李易听明白了,这样事满世界都是,其实说起来不能怪这十四姥爷无情。中国人有个毛病,就是一到需要按契约办事的时候,就喜欢讲人情。人情好用,当时还立什么契约?很明显,沈一贯如果能还账,这十四姥爷也不会逼讨,不过恰恰沈一贯还不起帐,如果还得起,当年也不会把女儿嫁给李根做妾。说嫁就是好听,其实就是卖。
沈一贯道:“十四弟再宽限几日吧,年后我说什么也想法还你,年前太难了。”
十四姥爷道:“八哥,你这房子是咱老沈家的,外人还真买不得。老沈家是买卖世家,就讲究个诚信。后天腊月二十三,是沈家大祭的日子,几十年了,沈家头一回大祭,是要换族长了,咱们就把这事拿新族长那说道说道,新族长咋说,我咋听,就让你再过几年还钱,我也认了。咱们哥们犯不着为这事掰生,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李易姥娘追着让:“十四兄弟,吃点儿再走吧。”十四兄弟也不给面子,推辞了,还是走了。
这下好,满天喜庆,变成满天愁云。李易想,26两银子,这屁大的事儿,在俺这里,算得什么。可是现在不是吹牛皮的时候,自己得赶紧想办法办了。
李易道:“姥爷姥娘不要发愁,这个事我想办法,肯定没问题。”
李易可不想漫天放炮,说自己多牛。眼见自己一个跟班都没有,还坐航船的露天座,再吹牛皮,姥爷就得怪自己不实在了。算了,踏实做事吧。
李易打听了一下沈家大祭是怎么回事。原来每年正常祭祀是家祭,除非有大事,才大祭。这大祭是要请当地名人士绅,地方官佐,所有家族本姓和外姓血缘姻亲,比如李易这样的外孙,都到场的。那铺张就大了。
今年家族第一是沈足道在辽东买了十万亩地,这是家族开疆拓土,子孙要分一部分到辽东开枝散叶的,当然要大祭祖先。第二却是族长要转交给沈足道,这一般是几十年一次的大事,自然要遍告亲族和地方官的。
沈家正忙着大祭呢,哪想惹来了李易这个灾星?这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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