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陡坡树林,另一边是数米高的石壁,中间一条可容纳两辆大货车并排通行的柏油路,弯曲路面把两边景色连接。
“这几年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搬了,我家小子和儿媳妇在城里打工,寄回来的钱没少,可回来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了,这给人领路只是挣些零花钱,什么时候钱攒够了,我就给孩子在城里买套房住。”
张荣胜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前方荒废的村子感慨道。
“你不搬过去一起住?”
张新民听了一路张荣胜自顾自的讲话,刚开始还有些不耐烦,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的原因,越接近那个地方他表现的越发烦躁。
“不了,有老婆陪着,就不给孩子添麻烦了。”
“那胜哥你够伟大的。”
“这有啥,父爱如山嘛。”
“父爱吗?”
张新民喃喃自语,心里那根弦又被触动了。
“我家以前就在那儿,那儿,这不是邻居都搬走了,村里没剩几个人,孩子回来也不方便,就在镇上找了个房子住。”
张荣胜指的那个地方是一条石子路,隐约能看到尽头建在山腰的几座矮房子,半人高的植被已经把石子路两边完全覆盖,石子路上也生了杂草。
话匣子打开了,他看张新民不是不能说话的那种,想再说上几句拉近关系,今晚的饭就有着落了。
“哥哥说句多余的话,你是来寻亲的吧?别这样看我,专心开车。我毕竟比你大,类似的情况见过不少,我儿子前几年生我闲气说出去再也不回来了,结果再回来家门都摸不到,在山里信号还不好,冻了一夜碰到好心人才送家里。”
语重心长对张新民讲了一通,在张新民诧异的目光中,他结合实际情况让人感到信服。
听他猜出自己的来意,张新民开车的手抖了抖,幸好一直开的很稳,没出事。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各人有各人的麻烦和心病要处理,有时候点到为止比刨根问底更具效果。
十几年都在逃避闭口不谈的东西,张新民很难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描淡写说出来,只能压在心里一遍遍折磨自己。
“到了,前面就是李家村,路不好,需要停车走上去。”
一块石壁上钉着一块金属牌,上面写着李家村三个字。
层层枯叶铺在地上,村口还有磨盘和长条石块摆在一起,或许很久以前人们累了就坐在上面歇脚闲聊。
“好。”
秉着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做事有始有终的原则,张荣胜跟张新民一起下了车,退一万步讲,还要靠张新民把他送回去。
“虫孩子,虫孩子。”
“家里都是小虫虫。”
“虫孩子,虫孩子。”
“身上都是小虫虫。”
“虫孩子,虫孩子。”
“不要跟他去玩耍。”
“虫爸爸,虫妈妈。”
“养了一个虫孩子。”
走进村子,过往儿时记忆浮现,几个孩子因为他不能出门玩游戏,以为他是个只跟虫子玩的怪胎,编了一首童谣天天唱来唱去,结果从那以后,他确实只跟虫子玩耍了。
村头一排门面都上了板子,落了一层厚厚灰尘,曾几何时,每逢初一十五这里挤满了人,附近人都会带孩子赶来过庙会,土地庙前摆满了贡品,香炉里的香灰多到盛不下。
那时候可能是李家村人最多的时候吧,只不过现在这里失了人烟。
“这地方没人住了吧,找到地方看一眼就回去吧,算了了一个念想。”
张荣胜张望了一下,大中午的,看不到有人做饭生活的样子,再看地上的叶子,这里荒了很久了。
“还有人住。”
张新民用极为确认的语气对张荣胜说。
他看到一座压水井周围存在着脚印和水渍,那里的枯叶被人踩碎了。
山里很难吃水,这压水井是村里人合资出钱请人打的,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水源之一。
“好吧。”
张荣胜拧开自带的保温杯,还是加热后的白开水更好喝,也更放心。
两人走了一路未停,距离张新民记忆里的地方越来越近。
当那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过往一切历历在目,整个人僵在原地,张荣胜看他反应明白找到地方了。
张新民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掉漆的木门上了锁,只能退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还住在村里。
“喂,你们是来干嘛的?”
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拄着拐杖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
“李叔,是我啊,荣胜,前两年还见过面呢,您还记得吗?您老身子骨还行吧?”
张荣胜走过去,对着老人耳朵扯着嗓子大喊。
“哦哦,不行了,牙都掉光了,还能撑几年,我想起来了,你是狗剩子啊。”
老人想了好一会儿还真想起来了,叫着张荣胜小名,过去人普遍认为名字取个接地气的好活。
“哎,您别叫我这个名啊。”
“怕什么,从小这么叫过来的,你对象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让小春给她开点好药。”
“谢谢您惦记,小春大夫照顾的好,上次打了针好久没复发了,平时做着检查呢。”
“那就行。”
两人聊了起来,把张新民忘在一边。
“村长爷爷,是村长爷爷。”张新民嘴角动了几下,声音很轻,不靠近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遇到故人,张新民很激动,又有些害怕。
只见曾经那个慈祥的村长脸上有了老年斑,头发花白,还是那身衣服,戴着解放帽,只是身子越发佝偻了,拄着拐杖,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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