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通报之后,屋里的说话声就停下来了。
李南风跟在李挚身后进门,只见兰郡王与王妃坐在上首,左首客座上坐着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年轻的居上,三十来岁,锦衣华服,头上梳着玉冠,腰间也坠着玉佩,鞋子也是织锦制的。
一看到他们俩进门,这人全副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了,尤其是看到李南风的时候,那目光立刻闪了闪,使李南风立刻有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
“南风拜见郡王、郡王妃。”
上前行了礼,郡王妃笑道:“这么见外,叫舅舅舅母就好了。”说着让人设了座在旁侧。
兰郡王跟李挚说:“这里是永王太妃的内侄,胡家的三爷,大名宗元,如今在永王府管着庶务,昨日到京的。”
又跟胡宗元道:“这位便是延平侯世子,礼部员外郎李仲文。”
兰郡王这番介绍有点意思,永王府是李南风他们的外祖家,就算外祖父高潜不在世了,这层亲戚还在,但兰郡王给胡宗元的介绍却像是李家跟永王府没什么关系。
当然,她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李夫人跟永王府不亲近的缘故。
胡宗元立刻起身给李挚行礼。李南风打量他,对永王继妃,也就是她的继外祖母找回了丁点印象。
那年李夫人带着她和李挚回嘉兴奔丧,在丧事上她就见过胡氏那女人一面,胡氏那会儿还年轻苗条,倚在高潜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
胡宗元跟胡氏眉眼只有三分相像,但是举手抬足间这做戏似的作派竟很相同。
高潜在世时曾替宁王筹集过粮草,只是身子骨不行,没撑到天下大统,在世封王。胡继妃把娘家侄儿抬来管了王府庶务,还派他进京捎东西给李夫人,看起来永王府如今搞得还挺团结。
李挚示意他落座,他转道又面向李南风躬了躬身子:“蓝姐儿都长这么大了。那年在姑父丧事上见到你,你还是个娃儿呢。”
李南风又不认得他,并不想让他套近乎,望着他道:“听说胡先生捎了东西来?”
胡宗元笑容敛了敛,点头说:“是。我们王爷特派小的捎了些东西上京。”
李南风和颜悦色:“那东西呢?”
“东西在房里,回头表少爷与表姑娘回府时,我再顺道拿着去拜访太师和郡主。”
李南风并不知道清楚胡继妃娘家底细,高家虽是望族,但高潜当时是续弦,且李南风印象里胡氏那会儿年岁还不太大,不会有哪家大户人家的未婚小姐肯给人做填房当后妈,以此推测,这胡家八成也不会是什么顶好家世,一般读书人家的可能居多。
胡宗元这么糊弄她,李南风心下就道了句果然,扯了扯嘴角道:“胡先生,家母是特意让我哥哥过来取东西的,早知道你要往李家去,我们又何必巴巴跑这一趟呢?”
李夫人没亲自过来,也没答应让他们上李家去,他心里没点数吗?居然有脸说还要跟他们一道去李家拜访?
李南风原本对永王府的人无感,就是对胡太妃,因为不了解,也不想作出什么评价。
这胡宗元跟她来这一套,是不是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李挚一个素来不爱露锋芒的人,此刻端着茶,半垂的眉眼里也有了轻慢之色。
胡宗元明显有点下不来台。
兰郡王夫妇知道小姑娘被撩火了,也不可能说她,反而只能道:“南风说的对,仲文可不比你,他如今是礼部的官员,梁尚书的得力手下,巴巴来这一趟,你还跟人卖什么关子?”
胡宗元无法,只能道声“得罪”,退下往内院去了。
由此可见他是住在兰郡王府的。
李南风看他走了,便跟兰郡王妃道:“南风淘气了,舅母可莫怪罪南风。”
兰郡王妃笑道:“你这丫头,便是不为取东西来,过我这来串串门不成么?”
她这么说着,嘴角笑容又略有艰涩。
李南风细究她脸色,只见不复去年见她时的红润,说话也略显气短,想起她是个福薄之人,也不敢相问,移开了目光。
她便是重生,也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兰郡王妃的命运,她伸不得手,自然不去触发的好。
李挚与兰郡王在寒暄,无非是说些公子哥儿们的消遣。
一会儿内侍说胡先生回来了,一看,胡宗元果然拿了个包袱进来。包袱皮下看得出明显的方正的四角,是个匣子样的物事。
李挚接了过来,打开包袱看了眼,匣子上还挂着锁。
“是什么?”他问道。
胡宗元道:“在下也不清楚,王爷只说郡主会知道的。”这话里竟也流露出一丝轻慢味道……
李挚未动声色,把匣子交给长随童央,向胡宗元称了谢。
李南风也很好奇,但也只能忍着,兰郡王妃问她要不要进园子走走,她不便扫兴,便应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李挚也在等她,兄妹俩便就此告辞。
马车上李南风问李挚:“那盒子里会是什么?母亲可曾说过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挚对李夫人跟高家的事同样不清楚,但他也没李南风那个时间去操心,猜也猜不着。
回到府里,李南风就跟着他往上房去了。
李夫人神色如常,既没问他们永王府来的什么人,也没问他们说了什么,打开包袱拿到盒子她就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李挚到底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夫人轻描淡写:“一些旧物而已。”
“什么旧物?”
“跟你有什么相干?”
李夫人一句话怼回来,李挚便哑口无语了。
李南风就聪明得一个字儿也没吭!
金嬷嬷看他们俩出了门,看向李夫人。李夫人道:“把钥匙取来。”
金嬷嬷颔首,进里屋取来两把陈旧铜钥匙。李夫人接在手里,插进锁孔,啪地弹开。
匣子里呈现出来几枝金玉首饰,还有一本账册,还有些许其它物。果然都很陈旧。
“当年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只给了我一万两,剩下那一万两就剩下这么些了!”
李夫人声音阴冷阴冷。
金嬷嬷也深吸气:“这手黑的!要不是太太多年来一路不曾松口,只怕连太妃的这点东西都要不回来了呢!
“竟还敢求见太太,也不想想自个儿哪来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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