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说很疼
嘴巴里都是草莓的鲜甜。
沈云青吻着她不放。乔意被他弄得心神不宁，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衫从肩颈滑落。
发丝散落肩窝，乔意眼眸缱绻，借幽深的灯光凝望沈云青，发出可以滴出水的柔声：“我想嫁给你。”
可这声音如一剂砒霜，毒哑了沈云青的喉。喉头利刃切割一般，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吻停了。
沈云青何尝不想娶乔意。
可是他心里恐慌害怕，甚至感到后悔。
他这么自私，非要回来找她，非要爱她，非要她回心转意。
可是他能陪她终老，护她一生吗？
沈云青伏在乔意肩头不起：“如果我先死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晦涩极了，晦涩到让乔意觉得陌生，以至于乔意以为他在挑衅。
“死了我便陪你死。”乔意嗲声说：“我不准你死。”
乔意一直在等怀里这男子的回应。
突然，他缩紧了背脊，因绷得太紧，他颤抖起来。
乔意喊他的名字。他仍不回应，颤抖却更明显了。
慌乱中，她不停抚摸沈云青的背脊，就像每一个哄他入睡的夜晚一样，可这次却怎么都不管用了。
沈云青终于忍不住，他终于没能忍住，喉头发出半句痛吟，他在极力克制。
但随着那声卡顿，他躯体脱力，呼吸急促了上来。
心悸，绞痛。
持久，不散。
乔意仓皇将他扶起，沈云青坚实的躯体，此时竟瘫软下来。
“哪里痛？哪里？”
沈云青侧卧蜷缩，眉眼紧闭，喘息凌乱，额上渗出汗水，手掌顶在了左边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是这里吗？”
乔意用掌心按住他的心口，她手上给了一点劲，不疾不徐，柔缓助推的按摩揉搓着。
那几分钟，沈云青有点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抚慰。
心口按摩很奏效，痛感逐渐退散。这是沈云青恢复期以来，第一次猛烈的心绞痛。
从发作到退散，持续了五六分钟。
乔意手里始终不敢停下，她的呼吸比他还要快。直到沈云青用手扶住了她的手。
“没事了。”
他声音干哑，眼眸尽显疲乏。
乔意缓缓松了手上的劲，她观察他，确认他稳定着，才起身去拿毛巾，擦干他额上的汗。沈云青身上凉，她为他盖上被子。
“为什么会胸口疼......到底怎么了？”
乔意语气微弱，虽是问他，却也像自言自语。
沈云青睁开眼睛，眉眼竟还带着笑意，他平缓的说：“你不是知道吗？我有抑郁症。”
明明是他的心脏在控诉。
沈云青心里清楚，这次没躲过，在她面前犯了病。若是没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他的一切隐瞒都将被揭穿。
而他刚巧深有体会，抑郁症亦会心悸，亦会疼痛，且痛楚并不轻微。
就像有人在身体里放了一把火，发作起来，他痛得能把自己撕碎，痛到厌恶自己到极点。
只是那人何时放火，为何放火，沈云青自己也不知道。
当下，记忆愣是勾起了那股疼痛，疼得真切而深切，沈云青突然说：“浑身都疼......很疼。”
他的声音像刀，面色难堪，锁紧了眉。
乔意眼睛湿了，她从来都不知道，沈云青口中轻描淡写的情绪病，会是这般折磨。
所以，你疼了多久，疼了好几年吗？
在此之前，她错了。
她的想象距离他的现实，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乔意只知道，一个日常习惯于把没事挂嘴边的人，他在喊痛。
他一定是疼得受不了了。
乔意很想大哭，但她没有。
“我抱着你，好吗？”她重新回到床上，想像平日里那样安抚他。
可沈云青僵直了身子，他醒着，他在拒绝她。
他深深地厌弃自己，觉得自己不配。他想躲开这温暖的小女孩远一些，更远一些。
那掩埋深处的抑郁，过于晦暗了。突然不小心，被挖掘出来，还当着她的面。
......
后来，沈云青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人出现。
都是血腥味，浓烈得堵住了口鼻。
有切开，刺穿，捅破，碎裂，割断的声音在耳边四起。
全部的动词，都以听觉和嗅觉的方式，在梦里重叠，反复。
此消彼长。
他惊醒，起身，踉跄的冲进卫生间，胃里灼热翻腾着，他剧烈的呕吐，却吐不出东西。
乔意跟在他身后，不停的拍他后背：“云青，你看看我，我在呢！你看看我......”
沈云青思绪混沌，他略过身旁的人影，走进浴室，打开水阀，转动旋钮，冰水从头顶浇灌而来。
他行尸走肉一般，做着流程式的动作。
栾北已是深秋，浇灌的水，寒至可以渗入皮肤，穿透骨髓。
沈云青大口喘息，他还活着，他逐渐清醒。
原来他竟是这般胁迫自己，走出情绪。
乔意懂了，她抹干眼泪，拿着浴巾走上前，冰水四溅，她伸手关了水阀。
水流止息了，沈云青呆站着，已然湿透。
乔意用浴巾将他裹住，擦干。擦他的头发，擦他布满血丝的深邃的眼。
然后，乔意看见，那双眼睛微闪了一下，滚下两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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