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獬又问:“你们跟着我们作甚?”
狗鼻儿道:“他们说要跟着里正。”
簪獬:“……我就是问,他们跟着我干什么,想干什么。”
狗鼻儿朝对方叽叽咕咕,对方咕咕唧唧,两人又比手画脚一番,狗鼻儿哭丧脸:“里正,我听不大明白……里正,我平时都难得跟他们买竹鸡。”
簪獬无奈,叫来多多,让他煮了一锅红粟腊肉饭给不垦者们吃。吃完饭,簪獬挥挥手让他们走,不垦者退回密林暗处。
众人精神紧绷,但再没发现不垦者们的踪迹。
再行二日,队伍分成两队。
簪獬叮嘱牙铁:“一定要好好安葬萝卜,抚恤家属。多种些花,萝卜喜欢。”
牙铁重重点头。
簪獬又说:“将详情一五一十告诉守备官。剿匪抓凶等我回去商议,让他千万不要着急,先等我摸清情况,免得死伤更多。”
牙铁:“是。”
簪獬拿出钱袋:“我这还有一些钱,本来……”
牙铁连拒绝:“里正,不用。”
簪獬塞给他:“我知道府署办事规矩多,你把这钱给萝卜阿母。不够,你帮我先垫垫。”
“好。”
牙铁红着眼睛点头,与四名队员带萝卜回屏风城。簪獬依照之前约定赶往竹编村。
她依旧高烧,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却不肯躺担架让人抬,踉踉跄跄爬上矮驴。
九月的第一天,众人终于出了巨竹林,从山坡顶看到竹编村,顿觉亲切。
村里望哨的也瞧见他们,不多时山子、大阿姆、小簚匠还有乔优出村迎接。
簪獬强打精神同众人问好,来到老簚匠家院外。管家将簪獬迎进偏厅,唤来两个小丫头捧茶奉水。乔优替簪獬拿过毛巾,在铜盆里打湿拧干。
簪獬接过湿毛巾搽脸,对准备给自己脱靴的小姑娘说:“不用。”
老簚匠拄拐:“里正辛苦了,老朽让他们烧水,您好好歇歇。”
簪獬用湿毛巾狠狠搓搓脸,拿起手边竹茶抿了大口:“有两件要紧的事情跟你们说。”
老簚匠:“老朽见里正气色……”
簪獬:“不垦者内乱。”
众人先惊后喜,纷纷说:“这是好事。”
簪獬摇头:“不好,不垦者大大小小部群加起来有两三千人不止,据说已经死了四五百人。这才几个月,再打下去人都要死光了。”
老簚匠本要说话,闻言抚须不语。
大阿姆拍手俏笑:“里正仁慈。兔子死了,草也长不好。”
山子却道:“他们自己杀自己,总比来抢我们的好。这些野人不种地,和林子里野兽一样,饿极了就闯进村子抢食,从前没少死人。”
簪獬皱眉:“进村子抢劫?”
老簚匠点头:“是啊,里正你是不知道,这些野人不但抢粮,还抢人。村里吓唬小孩都说,让野人把你抓去吃了。”
簪獬没想到两者矛盾这么大:“你们怎么没早跟我说。”
老簚匠叹气:“哪有先说人坏话的道。再者,我们竹编村,加上竹衣寨,向阳村,三家才和他们差不多人,却只占了竹海十分之一的地方。近年来雨水充沛,芋薯长得极好,让他们偷就偷些去吧。”
簪獬听得一时头晕脑胀,乔优忙扶住她:“快请郎中。”
小簚匠忙点头:“啊,好,我这就去。”
老簚匠叮嘱:“别多话,喊他过来就是。”
簪獬又喝了几口热茶,哑声说:“狩猎部的事情再议。我与另一件事更要紧,就是税。我此番前去,与八湖指挥相谈甚欢。”
老簚匠抚须:“好,这是好事。”
说话间,村中土郎中赶来,摸头把脉说是淋雨受凉,开了一记伤寒药。簪獬喝完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半夜。
秋狝站在她床头:“里正。”
簪獬给他吓得半死:“你打猎回来了?”
秋狝跪下告罪,声音压得极低:“里正,小人有件事情求您。我想带个小女孩回屏风城。”
簪獬猛地坐起:“啊?”
秋狝忙打手势,请她轻声。
借着床边灯光,秋狝两鬓几根白发清晰可见。簪獬病中本就难受,此时又急又气:“她家里知道吗?多大的女孩?”
秋狝回答:“已经有十一二岁。家里没人了。”
簪獬难以置信:“……你这年纪,做人家爹都嫌大。”
秋狝沉默,再开口声音嘶哑:“里正,你这话说道我心坎上去了,当初就是这么想的,谁能想到……她……人就这么没了……”
簪獬握拳敲敲额头:“什么?你慢点说,我头疼。”
秋狝怕她不答应,一五一十道来:“那年我跟火长下来打猎迷了路,稀里糊涂走到竹衣寨。寨子里张灯结彩,她穿着嫁衣。”
簪獬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热情伶俐的脸。
“第二年再去,她已经有了孩子,一丁点大,抱在怀里。我不敢跑得勤,怕人晓得,对她名声不好。”
“我给自己定了规矩,一年只去一次,每回只说打猎路过。今年带包盐明年就带点糖,不敢带其他东西,也不敢久待,怕她知道我心里脏。”
“我看着她出嫁,有孩子,当上大阿姆……以为能看着她变老。”
簪獬抬手打断:“等等,谁?”
秋狝急得语无伦次:“我看到那个女人就懵了,她怎么会是竹衣寨大阿姆?我连夜赶去竹衣村,他们居然说上任大阿姆死了,让荒兽咬死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孩子哑了,拴在土牢,里正你说这怎么可能。”
簪獬一阵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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