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獬怔了怔,重新闭上眼睛。
乌乌藜见里正蜷缩一团,头发丝沾在脸颊上,像一只冬眠的竹睡鼠。他左右看看,折了一茎刚抽芽的小红果枝,一扭身对上簪獬面无表情的脸。
乌乌藜忙扔了树枝:“里正。”
簪獬揉了揉眼睛,眼尾更红。“几个人?什么样?在干什么?”
她刚醒,声音又轻,嗓音低哑的不像她这个年纪。乌乌藜有一瞬想起由淇淇,在竹衣寨买的竹丝头饰藏在皮袋,等回去就可以送给她了。
“五个,战士。三个睡觉,两个没睡,我们前哨盯着他们。”
簪獬问:“你说他们一直在竹溪北边活动,现在他们过竹溪到了南边,这种情况有几种可能?”
乌乌藜想了想才理解问题:“打猎到这里,巡逻到这里,走到这里,都可以。”
簪獬有些难以抉择,十一对五,肯定可以拿下,但刀剑无眼,一个不慎又会有人死在这里……
乌乌藜抽出背后梭镖:“里正,我抓他们,你问。”
簪獬坐起身:“相逢是缘。正好抓他们练练手。还能问问飞箭部现在的情况。再说十有八九赶不上,她应该有办法应付过去。”
她找好理由,立即与乌乌藜商定计划,然而招来众人一一安排。
劈丝谨慎,留下掩埋宿营痕迹,处理没吃完的猎物。
多溪和盘盘珀两人一组,负责左侧翼警戒。竹捕和小蚃两人一组,负责右侧翼警戒。
簪獬:“你们四个,跟我去和前哨汇合。”
众人点头,有人感慨:“我还当一窝蜂冲过去,里正这排兵布阵,跟书里指挥千军万马打仗的将军一样。”
“那我做先锋。”
“去去,你打过仗么先锋,一会被抖的刀都掉了。”
“就五个土笋……五个人,拿木棍也打蒙了。”
簪獬扎好头发,转身轻咳一声。
几人下意识看过去,嘴甜的正要夸里正好看。簪獬伸手一指,几人纷纷扭头看去——没吃完的两只竹鸡爪子被藤条芯扎了几圈,倒挂在树梢上,感觉到人类目光,一只鸡睁开眼,小圆眼珠动了动,瞬间又闭上。
簪獬说:“我说过几遍?平时嘻嘻哈哈我不管你们,正事务必严肃。现在我们是去杀人,一不留神就会死。叽叽喳喳,还不如鸡懂事。”
霎时林间鸦雀无声,聒噪的几个面红耳赤,赶忙弯腰扎紧鞋帮,低头束好刀剑,然后排排站好,个个神情肃穆紧绷。
簪獬扶剑肃然:“这一战胜了,一人赏一百枚小贝。杀掉或者生擒一人,再赏一百枚小白。积攒军功,以后做先锋还是做队长,看你们自己。”
莫说竹海,即便屏风城百姓,每日天未亮忙到天黑,半年也未必能攒下一百小贝。如此重赏,众人一听精神抖擞,个个跃跃欲试。
簪獬令下:“出发。”
与前哨汇合之后,簪獬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难。前哨伏藏在一个凹坑里面,面前有几簇半人高的灌木遮掩。透过灌木,能够看到前面小山坡上篝火旺盛,五个身影清晰可见。守夜哨兵一个持弓,一个岩锤。
小山坡虽矮,五个飞箭部战士却是实打实居高临下。前哨探路时候,只要稍不注意,再往前一两步,十有八九会被对方发现。
簪獬不禁打量前哨,她在竹衣寨挑选的五人,年纪青壮,家中有兄长,没犯过大错,最好也没成亲。竹编村人本来就不多,几条下来能选的人寥寥无几。
几天接触下来,竹鼷此人胆小鬼祟,贪财偷懒,簪獬十分不喜,已经打算找竹彩退货。现在看来人人都有可取之处,自己应当虚心留意。
竹鼷见里正看向自己,嘴皮哆嗦得更加厉害,憋红了脸:“里正,不行,我,我真不行。”
簪獬:“……”
乌乌藜地上说:“里正,我绕过去,他们后面。”
簪獬不置可否,只仔细观察。她们和小山坡之间有一条横沟,草木稀薄。此刻天色渐亮,容易暴露。
飞箭部之所以得名,就是他们力大,能开巨竹弓。巨竹并不适合做弓,一旦削薄就会韧性不足,容易折断。而厚度足够,硬度又会太高,普通青壮根本拉不开弓。
飞箭部五个人居高临下,手持强弓,倒真是棘手。
用器?
不行,用的多死的快。
用人,假装路过?
不行,荒山野岭不论出现什么人,对方都会警惕。
模仿动物叫声,引诱对方查看?
也不行,飞箭部世代生活在巨竹林,本就以捕猎为生,擅长分辨各种动物叫声。
簪獬扭头朝身后竹骝勾勾手,嘱咐一句。
没多时,一只缩头缩脑的竹鸡小心翼翼迈开步子。它被倒吊一夜,忽地得到自由,一时还有些茫然,小脑袋左右打量,猛地振翅“扑扑”一下飞起。
小山坡上的飞箭部哨兵听见声响,立刻举起弓拉弦,见是只竹鸡,不知从哪里飞出落在地上。横沟草木稀薄,即便天色朦胧,还是能看到那只竹鸡一动不动伏在那里。
“——嘣。”
一只竹箭破空。
竹鸡应声音毙命,被竹箭贯穿扎在地上。
簪獬在灌木后的凹坑里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扬起,抬手做了个手势。
众人各自就位,蓄势待发。
……
“哗呲、哗呲……”
粗大的靴子踩踏半枯不绿的草地,鞋帮的毛皮脏得结块,裤腿胡乱塞进靴筒,膝盖上补了两块皮补丁。竹鹿皮轻软但不结实,两截袖子拼接的野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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