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
孙凝君抬起眼来,望着那块白得刺人眼目的皮肉。
呆呆望了一会儿,便俯卧下去,臻首枕在沧海肩头,遮挡了光斑。面颊相贴,正是方才光斑之处。
仍是温热的。
“这衣裳是阁里的,”孙凝君道,竟是不合常理的异常平静,“脏了就脏了罢。”
沧海轻轻笑了一笑。两人沉默着各自出神,屏风就像一面屏风分隔出了大屋中的小间,将所有尘世喧嚣同恩怨矛盾都隔绝在外,独独撑出这么一小片静谧的天地。
“其实我明白。”沧海半闭着眼睛,忽然呓语般开口,声调极轻极低,字句咬得不甚清晰,也不必清晰。“就算财物权力再多再大,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是感激,若想报恩,自然还得是一躯清白之身,虽然那之前是父母生的,之后也总要化归尘土,但是此刻,他却还是自己的,也只有这个,才唯独是自己的,仿佛才能显出诚意。可是不行。”轻轻摇了摇头,轻轻的又道了一遍:“不可以。”
半晌方又呢哝接道:“那要真是给了,对的,也变成了错的,好的,也变成了坏的,正的,也变成了邪的,还连累了对方,连足也在世间立不得,还谈什么报恩。你说,你这是报恩呢,还是报怨呢?”
“你走。今晚天一黑就走。”
“……啊?”
沧海稍侧首去看她。为那紧接话尾的不着边际的话,迷茫眨了眨眼睛。回想方才言语,口中说得虽软糯,心中却明镜一般,记得清清楚楚,倒不似出门前众人跪倒一片表忠心的时候只记得个轮廓,懵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孙凝君仍然枕在他肩头,闭了眼平静道:“你没说错。我在看见你把孔雀丢出去的时候就这么想了,只是想归想了,却终有不甘,到底没有说出来,若不是你方才那番话,恨不能临死了都要替人着想,对的永远是别人,错的永远是自己,功都是别人的,过就是自己的,若不是对着你这天下一等一的傻人,我也说不出叫你走的话。今晚,仍是方才你丢孔雀的那道墙,我撤走守卫,你从那里翻出去,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沧海仰望房梁沉默着。无声无息,平静安然。
过了好一会儿,孙凝君低声又道:“我自知必逃不过这一劫,就看不得别人好过,心里明知道这些都与你无关,可就是看不得有人从这牢笼脱出,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当我看到你把孔雀丢出去的神情,那种期待和向往的时候,我就明了了,你不是这里的人,更不该在这里,更更不该还留在这里。”
沧海慢慢的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其实你若不说这番话……啧……”苦恼挑蹙眉尖,烦躁抓了抓留海,又叹道:“其实……唔……‘醉风’已经不需要‘黛春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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