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疏浑身一震,她是不是听错了?“阿帕”还是“阿爸”?
可是“我是你阿爸”更让人吃惊吧?她明明是个女人啊……
三郎也有些发傻,两人一远一近的看着那个明显是异域人,却和三郎神似的妇人,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妇人叹了口气,眼角似乎多了几条皱纹:“阿帕就是阿娘的意思。”
果然!三郎和慕扶疏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慕扶疏将门开着,一是通风,二是防止有人偷听。当然,有惊风惊雷在,估计也没人敢来偷听。
妇人说了那句话后就开始沉默,脸上的表情很奇特,似怨恨又似痛悔,那神情叫人看了忍不住同情。
令人无措的沉默,连一向口舌伶俐的慕扶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良久后三郎对站的脚疼的慕扶疏招招手:“过来坐。”
慕扶疏不习惯坐榻,走过去坐在了长几上。三郎笑笑,也坐在她身边。
妇人被他们惊醒了一般,低下头轻声道:“我是回鹘人,七岁的时候被卖到这里。”顿了顿,她又道:“我叫阿依帕夏,我阿卡,就是阿爹是阿依族首领,那一年突厥人占领了阿依族,我和阿帕阿恰她们走散了,懵懵懂懂跟着人群往关内来,后来被人贩子抓去,转了好几手,最后被卖到了月下踏香。”
回鹘,大约相当于现代的新疆一带吧?慕扶疏对历史不很了解,地理就更差了,一个出行靠GPS的人哪里能学得好地理?这也是她彪悍的学霸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三郎凑到慕扶疏耳边道:“回鹘曾经落入西突厥手里,不久又被回鹘人打回去了。后来突厥统一,回鹘领地缩小,之后就没什么战争了。”
阿依帕夏抬眼飞快的看了眼三郎,又低下头继续道:“阿依族已经被灭族了。我因为能歌善舞,又长的漂亮,鸨母花了大力气培养我。本来我一心想着要给阿帕她们报仇,不愿意学那些东西,鸨母说只要我学好了,将来嫁个有权有势的大将军,他会帮我打败突厥人。”
真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傻孩子。
慕扶疏一脸同情的看着妇人,觉得那鸨母居然欺负这样无辜的少女实在不该……
三郎听见了慕扶疏嘴里不小心念叨出来的“心声”,凝重的气氛被破坏了。
于是这个沉重的话题在阿依帕夏继续述说时神奇的变得轻快起来:“我听了她的话,用心学艺,我会跳各种舞唱很多歌,还会写字弹琴下棋画画……我成了阳春巷最出众的娘子……我十四岁那年,鸨母对我说,我的机会来了,淮王世子和蜀王世子会去牡丹苑,参加牡丹大会。”
蜀王果然没骗他!三郎握紧拳头,想起蜀王喝多了大着舌头对他说:“……你娘……头上戴着……硕大的……洛阳红(牡丹的一种),娇艳如花……我瞧的差点摔了个跟头……阿穹(淮王世子)笑我,结果他、他见了你阿娘……摔到花丛里去了……哈哈哈……”
“……在牡丹苑,我果然见到了蜀王世子和淮王世子,他们被我迷住了,路都走不稳。跟我回来后就赎了我。可怜鸨母对我花了心血一番培养,却丝毫抵不过权势压人。”
慕扶疏一开始还觉得阿依帕夏真是朵白莲花,居然还可怜鸨母!只是抬头看过去时,却见她垂下的嘴角微弯,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就说嘛!在烟花之地培养了七年,又做了世子外室的女人哪有这么简单?更别提还这么离奇的“死而复生”。
慕扶疏对阿依帕夏起了兴趣。
说到和两个男人的相遇,阿依帕夏并没有觉得耻辱,反而语气轻快:“我被他们安排在一个漂亮的院子里,他们给我买了漂亮的衣裙,有很多人伺候我。我只吃牛羊肉,他们还特意为我招来善于烹饪牛羊肉的回鹘厨娘……他们一直对我宠爱有加,直到我怀孕后,向他们提出帮我报仇之后……”
阿依帕夏唇角的讽笑更大:“他们都很生气,说我妇人之见,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只需取悦他们即可,其他什么复仇之类的想都不要想……我生下孩子后出了大红,他们连夜将我运出城,埋在了一个小树林……”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依帕夏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
慕扶疏只觉得义愤填膺,一个刚生产大出血的产妇,被之前无比宠爱的男人乘夜埋到无人的小树林……这场景简直叫人不忍去想……
三郎双拳紧握,冲到夫人身前“扑通”跪下,颤声道:“阿娘……”
妇人身子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三郎,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你……你叫我……什么?”
“阿娘……”三郎双眼含泪,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阿娘,你是我的阿娘。”
阿依帕夏突然大笑:“哈哈哈……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儿做到了!阿帕阿恰阿卡……我儿子帮你们报仇了……”
慕扶疏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阿依帕夏,心头五味杂陈。
这本该是一个白莲花般单纯无暇的女子,若没有突厥人的侵入,她会很好的长大,她的族长阿爸会帮她找一个很好的男人,她会生下几个属于她的孩子,一大家子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可惜世事无常,这个贱民如狗的世道,让她因着出众的外貌沦落风尘,又因为鸨母一句虚无缥缈的骗局让她甘心情愿学习一个女妓该学的一切,以期将来能遇上一个“大英雄”帮她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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