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倒映在视网膜上,在一瞬间几乎使人产生灼痛瞳孔的错觉。但也仅仅只是错觉而已,骨与火的洪流最终并没有真正落到他们身上,也未能将百里疏吞没。
站在独阁上的青年白衣烈烈,岩浆般的洪流冲到他身前,却像被什么分隔了,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分散流开。保护青羽光舟在风刃中不受损伤的结界再一次张开,将飞舟笼罩在保护之下。怀着刻骨怨恨的骨鸟飞蛾扑火般地一头撞上结界,前仆后继,仿佛一场落在弧形天穹的流火,盛大无比。
在流火之下,是亲手导演这一切的人。
他什么都算到了。
君晚白靠在栏杆上,疲惫地缓缓滑坐在地上。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觉得刚才喊那么一下的自己果然是个蠢货。那个家伙,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啊。
君晚白的笑声很轻,急促,其他人没有听到。他们仰着头,看着冲到面前却又被结界隔开的骨鸟洪流,惊叹于这惊心动魄的美丽。
骨头破碎的声音,火星飞溅的场景。
随着每一只骨鸟的撞击,结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最后一只骨鸟撞到结界上时,结界彻底破碎开来,冰蓝的光芒和漫天的火星一起散开,似梦似幻。
“真厉害啊……”
秦九轻声道。
他伸出手,接住一点下落的火,这点即将燃尽的火已经对他们够不成威胁了。将雾鸷焚成灰烬的余火在掌心缓缓暗淡下去,只留下一点点不关痛痒的炙热。秦九握了握手,骨节发出嘎嘣咯嘣的声响。
拖着沉重的玄铁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到了最后的时刻也是的的确确地拼命了。
正因为到了最后都是豁出了一条命,才越发地觉得那人厉害。
其他人也听到了秦九的话,只是没有人接话。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另一方面却是记起了行动前的插曲——一段不是什么愉快回忆的小插曲,如今想起只觉得宛如笑话。
一片沉默。
残余的雾鸷骨骼连同未熄的火蒙蒙雨般地落下,在飞舟上留下灰黑的痕迹。几个人坐在甲板上,想着同一件事,却没有一个率先开口。过了一会,厉歆撑着甲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蹒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长歌冷冷地嗤笑一声,也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余下的人一眼,眼神带着说不出的轻蔑:“诸位,难得活命,还得好好养伤才是。毕竟……”
沈长歌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毕竟发誓寸步不退的人,可不是你们。”
他将“寸步不退”几个字咬得很重,语调也带着几分不阴不阳的讥讽。但这一次,不论是贺州还是秦九都没说半句话。也许是因为肩膀上巨大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难得地占据上风的沈长歌没有再嘲笑下去。
沈长歌走后,双手虎口震裂,骨剑丢失的君晚白将破碎了的藏青色袍子扯下来草草往伤口上一裹,皱着眉头也站起来了。
“你要去找百里师兄?”
经过秦九的时候,君晚白听到他这么问道。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答,君晚白脚步不停地直接走掉了。秦九耸了耸肩,伸手在身上摸索着。抱着长剑坐在他身边的楚之远瞅了他一眼,问他在干什么伤得不够重是不是。
然后在楚之远纳闷的目光下,秦九一脸庆幸地从袍子里摸出了他那个灰褐色的酒壶——鬼知道为什么刚刚战斗激烈成那个样子,这家伙的酒壶还没有被风卷掉。他抹掉酒壶上的血迹,拧开灌了一口。
楚之远木然地看着他。
有时候楚之远会觉得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还是根本没办法搞懂姓秦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被内定为峰主继承人的家伙,平日最大的爱好却是混迹会市,充当一个坑同门师妹师弟的黑心师兄,一副掉进钱眼钻不出来的样子。
商人明明是九州钱庄的盛产,偏偏九玄门这辈出了秦九这样一个异类。
“要不要来一口?”
秦九嘴上问着要不要,手上却一个劲儿往自己口里灌,看不出来有留点给楚之远的架势。
“……不了。”
秦九象征性地问问,楚之远也就只能象征性地回答一下。他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低头看自己的剑。
“很厉害对不对?”秦九瞥了他一眼,将酒壶往腿上一搁,抬头看向已经没有人影的独阁,“说好的寸步不退,他还真的没有变过位置。”
楚之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雾鸷死后云雾散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一丝阳光落在阁顶,恍惚看着竟有几分像方才雾鸷身上燃起的不死火。百里疏已经离开了,阁楼上除了反射阳光的琉璃瓦什么都没有。
他静默着,没有回答秦九的话。
有着“天外仙”之称的青年的确是厉害到恐怖的人物。
在第一时间发现雾鸷之后,那人将他们召集,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定下接下来的每个步骤。在面对“出生入死的事情我们都做了,大师兄您这半步返虚在这里泡茶看戏?”这种质问的时候,青年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们。
——青羽光舟不容有失。
——你们归来之前,我寸步不退。
“以修仙一途起誓。”
那人轻描淡写,以自己的仙道发誓,说,青羽光舟绝对不会有失,飞舟上的弟子绝对不会遇险,在他们归来前他将一步不退。
而他确确实实也做到了。
秦九他们心知肚明,这一次能够成功击杀雾鸷,毫无疑问,全依赖于百里疏精准到可怕的计算判断,那人将一切都算到了,包括最后雾鸷怀死志的一击。
不过令人觉得麻烦的不是这点。
“人情欠大了啊……”
秦九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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