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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尹策,怒气冲冲地走进杨逸的签押房,还没看清在坐何人,便大声喝问道:“杨逸,你意欲何为?”
萧忆抬起头来,看到进来的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瘦小老头,胡子稀疏,两颊深陷,眉毛很长,已伸到眼角之下,身上穿着三品官服,双目正怒火中烧,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敢问来者可是尹经略使?”萧忆虽然没见过尹策,但从官服及年龄相貌上,不难猜到来者的身份,他连忙起身作揖。
“你是何人?杨逸呢?”尹策不答反问,怒火显然未消。
“在下乃杨知州僚属萧忆,杨知州正在城中军营……”
“赶紧让他回衙见本官!”尹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萧忆,一甩大袖,在知州平日办公的位子上落坐。
“不必了!”杨逸沉着脸走进门口,回头扫一眼,身后各个门窗中探出来的脑袋纷纷缩了回去,“下官见过尹经略使!”
杨逸对尹策的到来不觉奇怪,但尹策身边的年轻人却让他微怔了一下,尹焞!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见到正主到来,尹策一拍案桌喝道:“杨逸,你未经本官同意,擅自挑起边衅,如此妄为,眼里还有我这个经略使吗?”
“擅自?尹经略此言下官不敢苟同,浅攻筑垒,步步蚕食,本是朝廷在绍圣元年就定下的对夏战略,下官不过是照此施行而已,何来擅自之说?”尹策作为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不但驳回他的筑城安民建议,在这骨节眼上还来找茬,杨逸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还敢说不是擅自?本官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一路之军事本应由本官总领,你擅自出兵,庆州竟不得所知,若是夏军大举反攻,庆州毫无准备,岂不被你累死?”
杨逸真是怒了,他曾多次致函尹策,要求集环庆一路之力,于归德川和白马川前沿筑堡砦,扼守夏军入侵要道,尹策次次否决,屡屡驳斥;
你不让守,还不让攻?岂有此理。
“尹经略,你大概忘了一件事,陕西四路本是抗击西夏的前沿,夏军年年来袭,而照尹经略这么说,庆州平时竟毫无防御准备,下官倒想问问尹经略,您平时都干嘛去了?难道都等屎落裤裆了才去挖糞坑吗?”
“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尹策气得满脸涨红,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晕了过去。
旁边的尹焞赶紧上前,帮他拍背顺气儿,好不容易让尹策平息一些,尹焞转头对杨逸说道:“杨大人,此时各地春耕尚未结束,环州此时挑起宋夏大战,一但夏军大举反攻,则环庆一路春耕受阻,误了农时,百姓一年便没了收成,此举实为不智。”
杨逸心里正火呢,听了尹焞这话,浓眉一挑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本官说话,本官与尹经略讨论军务,有你插嘴的份吗?”
“杨逸,你休得猖狂,本官问你,若是环庆一路误了农时,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
“本官既然敢做,就敢当!只要本官一天还是环州知州,环州就不会放松对西夏的攻掠,尹经略放心,只要环州还有一兵一卒,本官绝不让夏军越过环州,到庆州叨扰尹经略的安闲就是!”
“好好好!杨逸,你等着!”尹策怒极,撂下这句狠话便拂袖而去。
萧忆一直没出声,里心却暗暗一叹:毕竟还是太年轻啊!
等尹策远去,他让小吏去端茶水,结果端来茶水的却是清娘,清娘也不说话,放下茶水后,只是默默地看着杨逸。
不知为什么,看到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神,杨逸感觉心中压着的那座冰山开始消融了,慢慢化着一江融融的春水。
萧忆敏锐地观察到了杨逸的变化,趁机劝道:“其实大人不该如此顶撞尹经略使的,即便他一再拨回大人的请函,但这本该是大人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尹经略使的担心也有一定的道理,而且就算尹经略再不是,大人如此顶撞,今后他必定处处作梗,这对大人极为不利。属下也不怕直说,其实就大人目前面临的危局,不管是用骗还是用拐,弄虚作假也好,无中生有也好,理应努力将环庆路所有的资源集到自己手上,为己所用。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人,欲成大事者……”
“先生不必说了,我知道错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火气特别大!今后我一定会注意。”
萧忆见杨逸诚心认错,从善如流,心里很欣慰,便和声安慰道:“大人这几天百事缠身,心里急躁些也是人之常情。”
跟随杨逸这么久,对杨逸的性格他非常了解,杨逸向来是抓大放小,琐碎之事他很少去费那个心机,现在种朴一干将领大都率军在外,杨逸只能事无巨细一手抓,这有违他原来养成的习惯,因而整个人变得烦躁起来。
“要不,大人让梅参军他们分担一些……”
“不行!”杨逸不等萧忆说完,立即否决道,“军政一定要分开,梅正清等人是纯粹的文官,让他们来插手军事,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易生掣肘,我正打算从军中选拔一些人才,作参谋军事之用,此策若成,今后就不用事无巨细都亲历亲为了。”
其实在大宋的军事构架中,枢密院就相当于后世的总参谋部,这种构架后世已证明是最理想的;但具体到各军,大宋却缺少这样的参谋职能,带兵的将领大多也有自己的幕僚作为参谋,但他们并非正式的军官,这些幕僚权力小了,起不到参谋应有的作用,权力大人,整支军队又容易成为主将的私人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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