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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后院非常宽广,花木扶苏,曲径通幽,池台亭阁散落其间,在清晨的雾气掩映下,有如仙境一般。
一株青松擎霜更绿,斜斜的长于八角凉亭外,松下的石板上,杨逸盘腿而坐,双手自然下垂于膝上,双目微闭,气息悠长;
青云老道教的吐呐之法,目前虽然没有裂石开碑的显注效果,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杨逸发现练了这心法之后,韩碧儿更是大呼招架不住了,仅此一条,已足够他坚持勤练不辍了。
清晨的第一线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神清气爽,起来绕堤而行,池中莲子始结,残花仍有余香,水中锦鲤翻轻涟,杨逸一边负手徐行,一边细吟:“艮作清鸣七月舞,祥云聚雨共江渚。采得珠玑入胸怀,琴书作伴王侯府。”
好在青云老道不在近前,否则很可能被他扔到池里去了,这没头没尾的四句,应该是谒语,但杨逸反复思索,依然不得其所。
从以前的接触中,隐隐感觉青云老道有几分道行,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几句屁诗。
第一句艮作清鸣想不明白,七月舞若是指这个七月有事,倒有些通了;至于第二句,似乎是祸福相依之意;第三句珠玑是什么,不明白;第四句表面不难理解。
总之四句一连起来,就发现他娘的等于什么也没说。至少杨逸认为想靠这四句谒语化险为夷,那是痴心妄想。
佛道两家本就爱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若真是事涉宫帷,恐怕就算青云老道算出些什么,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青云老道啊!你若是想凭这几句屁诗就来混饭吃,没门!反正老子不领你的情!杨逸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心情也随之舒展开来。
池塘对面的水榭里,突然传来一串明净的琴声,就象月下流过碧山头的清泉,或者清风白云流荡于寂静枫林间的天籁之音,明净,淡远,一切归于四季节序、山水田园般的自然。
杨逸立于叠石边静静地听着,他自己的操琴技艺马马虎虎,但品琴却还算在行,前后认识的几个女人当中,李湘弦的琴艺算是很高明的,十三娘与清娘也很不错,但和对面水榭中人比起来,皆有差距。
杨逸能猜到是谁在弹琴,琴操,琴操,果然是琴如其人,从韩碧儿口中,杨逸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此女本是官宦之女,13岁被抄家,父亲入狱,她被籍没为伎。从此以琴操为名,“琴操”二字出自蔡邕所撰的《琴操》一书,她以琴操为名,说明了她对琴是何等的喜爱。
此女不但琴技一绝,且极有才华,秦观有首很出名的词《满庭芳》:山抹乱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词用的是“门”字韵,是写给苏轼所眷恋的某歌妓的。有一天,西湖边上有人唱这首《满庭芳》,偶然唱错了一个韵,把“画角声断谯门”唱成了“画角声断斜阳”。刚好琴操游湖听到了,便说:“是谯门,不是斜阳。”
那人戏道:“你能改韵吗?”
琴操当即将这首词改成阳字韵,成了面貌一新的词:山抹微云,天边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引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数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经琴操一改,换了不少文字,但却能保持原词的意境风格,丝毫无损原词的艺术成就,她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
水榭那边的倩影低着头,轻抹细挑,琴弦上发出来的音符在水面上流动,就象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清风,杨逸听出一份淡淡的感伤、和深深的落寞,是在感伤命运的无凭,是释放高城望断的落寞……
数年前一见苏轼而倾心,可惜苏轼才绝天下,身边美女如云,整日携群芳游治,负她一片深情。
琴操绝望之下遁入空门,五年过去了,杨逸从她的琴声中,却依然能听一丝爱与放弃之间的僵持。或许,她这次入秦也不是偶然的吧!
自古才子多风流,不光是苏轼,杜牧、白居易、欧阳修,谁不是赢得青楼薄幸名的人物,就连最具君子之风的范仲淹,都曾和青楼名妓有过风流韵事。
这年头,又想嫁才子,又指望他专情,那你就注定是个悲剧!
杨逸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刚走十来步,韩碧儿突然从花木间轻盈地跳出来,玉臂圈住杨逸的腰,仰起一张娇滴滴的粉脸,含笑看着他道:“杨郎!今日左右无事,咱们何不一起去听妹妹弹琴呢?”
杨逸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点笑道:“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回书房练练字,练字能让人平心静气。”
韩碧儿皱了皱小鼻子,嘟着嘴儿不依:“不嘛!杨郎,一起去嘛!奴奴好不容易能和杨郎呆几天,你就当陪陪奴奴嘛!再说了,听琴不一样能让人心平气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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