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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在翰林画院混了个“士流”学生身份,翰林大学士去画院做学生,这可是大宋开国未有之事,此举早被东京的小报炒得沸沸扬扬。
杨大学士行事向来如天马行空,甚至有小报断言,杨大学士去画院是考查画院管理问题,不出一个月画院必定出台新的政策措施。
改税制,改政令,改军制,改……总之,杨大学士向来是走到哪,改到哪,这次例外吗?
小报的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市民的认同,谁也不相信杨大学士真是去画院学画的。
包括张择端也不太相信,杨逸找他学画,让他有些拘谨,他虚岁十六,在绘画方面已经表现出过人的天赋,特别是在人物画方面,更有过人之处。
后世的《清明上河图》上共计绘了五百五十多个人物,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这就是最好的说明。
那日考试,他毫无争议的名列第一,待诏李唐对他也是另眼看待,名不见经传的张择端,更因与杨逸一同参考时传出“踏花归去马蹄香”的逸事,一举名扬天下。如今已经被授予仅次于待诏的“艺学”之职。
青翠的古松下,石桌上铺开着上好的硬黄纸,初夏的风习习而来,松涛阵阵,杨逸除去了官帽,连玉抱肚也解了下来放在石凳上,翰林画院勾当公事李四喜小意地侍候在旁。
“杨学士,这桥影用墨一次不能过浓,要一层层地渲染,逐渐加深,这样才能体现出光线影射时产生的层次感。”
张择端稍加指正,杨逸立即虚心接受,重新画过,嘴里却随意地说道:“择端啊,你虽年示及冠,但既已出仕,还是提前加字的好,我来向你求教,还得直呼尔名,实在不妥。”
《礼记•檀弓上》:幼名,冠字。
唐孔颖达在奏疏上也说过:始生三月而加名。年二十,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
一般的男子二十岁行成人礼时,才可以及冠,加字。但在二十岁之前出仕的话,再直呼其名也很是不敬,因此通常也会提前加字,是以杨逸有此一说。
张择端犹豫了一下,长身一揖,恭敬地说道:“晚生不胜冒昧,可否请杨学士赐字!”
杨逸抬起头来,见他有些局促,脸上还略略显得稚嫩,但眉清目正,是个很英俊的少年郎。
“我给你加字倒不难,只怕乃父不乐意,呵呵!”
“让杨学士赐字,正是家父的意思。”
张择端说完,脸上一片通红,杨逸不禁更觉好笑。
这年头一个人的字通常是由亲近的长辈赐予的,换个角度也就是说,若是能得到杨逸赐字,就代表了杨逸认可了与张择端之间的新近关系。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父亲显然是有意让他构攀附杨逸。
张择端也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但他还直言不讳,说明他是个不懂得说谎的人,杨逸对他更多了份好感。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越俎代庖了。”
一听这话,张择端立即双躬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等着他赐字。
“端者,正也!择端而从之,即选正道而行,择端你便加‘正道’为字吧。”
“多谢杨学士赐字!”
礼多人不怪,张择端又是抱圆一揖,脸上忍不住浮上喜色来,杨逸名满天下,且身居高位,能得他赐字,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哼,杨逸循声望去,见是在对面的石桌边作画的米友仁与赵佶,两伙人今天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杨逸倒是奇了,没事你哼什么?难不成还想来找某家单挑?这敢情好,某家正闲得慌呢?
杨逸哪里知道,方才他与张择端的话,米友仁都听得一清二楚,杨逸给张择端加了个“正道”的字,说什么选正道而行,在米友仁听来,这分明是在讽刺他。
他少年成名,被黄庭坚喻为后辈中的扛鼎之人,无数的赞誉加于身上,难免养成一身傲气,被杨逸这般“讽刺”,他哪里忍得住?
“不过阿谀奉承之徒尔,也配称正道?真是可笑之极。”
米友仁这话一出口,张择端不禁难堪地低下头去,也不敢辩驳,姑且不论米友仁身边还站着端王赵佶,光是米友仁那轰动天下的大名,便是此时的他万万不及的。
杨逸微笑说道:“正道不必管别人说什么,你父亲望子成龙,这是人之常情,谈不上阿谀奉承,而你直言相告,足见胸怀坦荡,没有辱没正道二字。至于某些人疑邻盗斧,正道何须介怀,再平常的一件事,但听到那些惯于阿谀奉承的人耳里,也会疑神疑鬼。”
“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有本事咱们比一场。”换了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米友仁恐怕已经暴发了,偏偏说话的是杨逸,让他有所顾忌。
杨逸一听这话,真乐了,他含笑答道:“好吧,既然你强烈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比比吧,大家来做个见证,这可是他要跟我比的,可别说我欺负人,说吧,怎么比?刀枪剑棍随便你选!”
杨逸乐呵呵地说完,四周的学生便笑了,说是不欺负人,可这分明就是欺负人,谁不知道杨大学士有霍骠骑再世之说;
让米友仁与他比刀枪剑棍,不是让他去送死嘛!
别管,杨逸平时为人随和,在画院里很有人缘,反而是米友仁平时傲气凌人,加上名声一向不好,所以围观的学生反而站在杨逸这边,开始帮着他喝彩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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