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霁看着曲荃突然就有些心疼, 查案数月,曲荃几乎夜夜衣不解带漏尽无眠, 下巴都尖了一圈。她太清楚这件案子在曲荃心中的分量, 无关功名利禄仅仅是想要为无辜惨死的百姓要一个说法,以慰他们在天之灵。现在主谋已经找到, 牵扯的帮凶名单具在此列,这些磨牙吮血的孽鬼一一现在人前,可是曲荃, 却无可奈何。
“曲大人。”一旁凌秋泛适时打破寂静, 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曲大人是否知晓内情。”
“什么事?危夫人但说无妨。”曲荃对这位太守府的嫡小姐很有好感, 谦和有礼亦有风骨在怀, 可惜配了危岳雁那个败类, 真想为其一大哭。
凌秋泛捻起袖子抬到唇边掩上清了清喉咙, 脑中已经将接下来的问话组织好, “关于史桩, 大人可了解?”
曲荃一下子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意味深长的挑眉瞅了危岳雁一眼, 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危夫人有没有发现,账簿所录女子数量要比井底下那些多出数倍?”
凌秋泛点点头。
“我虽不能确定, 但世上能为人所研制调配, 侵肌销骨不留痕迹的也就只有弭罪司特质的化尸粉, 所以史桩应是给霍渊提供过化尸粉。”曲荃淡淡道,像是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物的故事。
凌秋泛面容凝肃,“也就是说,史桩是此案的帮凶之一?”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曲荃摆摆手,“化尸粉何其重要,没有朝廷正统批文,绝不可外送。史桩是个认理不认人的,断不会做出违背良心道义的事来。”
“那怎么?”
“其实也不难理解。”曲荃双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扣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史桩这个人啊,就是太单纯了。从小到大就知道钻研那些药啊粉啊的,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典型啊。再说霍渊既然有本事造这么大一个石宫,也难保不会有什么人脉通到内部,一张批文而已,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命远比不上荣华富贵来的要紧。史桩,应该也是后来发现有异,便不再给化尸粉。所以这些剩下来的尸体才会被堆积在井底下任由腐烂。”
凌秋泛同是一叹,“我先前便与将军谈到,史桩是弭罪司的官吏,听你们说,弭罪司的官吏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成日就待在刑部研制秘药,亲有所依,技有所扬,细细想来确实没有什么动机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行凶。想要行凶时间太过紧促,难
度极高。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研制药理的弭罪司官吏有什么样的动机才能让他去冒这样的险呢?”
曲荃缄默片刻,眉眼间像是氤氲出一股雾气,将瞬间泛起的情绪遮挡的朦胧起来,看不真切:“因为文人气节。”
千古文人侠客梦,愿留肝胆照昆仑。
她抬头后仰,纤长的脖颈拉伸出两条优雅的弧线,屋室火光辉映如昼,哪怕是幽暗的井底石宫,抬首亦可见天清月明。
“更何况为官者,勇不为百姓,谋不为苍生,着这一身官袍又有何意义?”曲荃语落复长叹,“只可惜,自古以来,恪尽职守秉持信念的清官,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曲荃。”一直立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危岳雁几步并做一步行到曲荃跟前,她与曲荃身量相差无几,此时贴近了到颇有一种争锋相对的观感,当然她们本就如此。“跟我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曲荃挑眉眸中一抹黠色,“巧了,我也正好有话要对你说。”
于是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来到一旁的药房,关上了相连的门。凌雪霁和凌秋泛面面相觑。
“姐姐,我觉得我的手臂有点痒。”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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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荃:“你先说。”
危岳雁:“你先说。”
曲荃:“不是你先拉我来的么?”
危岳雁:“你不是也有话要对我说么?”
曲荃失笑:“那我可就直说了,危大将军,吴郡那具尸体是你的人抛的吧?”
危岳雁神色一凛:“看来我的话也不必问了,曲荃,你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你明知我在算计你,又为何要配合?”曲荃反问。
危岳雁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配合过你。”
曲荃开始和她一桩桩掰算,虽秋后未至,倒也不失为算账的好时机,“第一、史桩身死之前,我与你说的所有线索里,至始至终没有提及阿茅,你线索不全却也没有盘根究底,直到史桩墓前被阿茅所惊,引得霍渊立即封锁石宫,将里头的人屠杀殆尽。这难道不是配合?”她笑了一声又道:“第二、我故意打草惊蛇,引凶徒心慌,派杀手前来。接着顺藤摸瓜,揪出了明威将军夫人这条大鱼。又将此人拿来问你,更是搅得他们心绪难平。这,岂不也是配合?”
她每说一条,危岳雁的眸子就寒上一分,“团体作案,只要有一个人沉不住气,就会全军溃散。拿我和阿茅彼此忌惮,又利用我来影响霍渊他们,一石三鸟,你倒是会算计。”
曲荃的行为就像是一滴雨水,滴入平静无波的湖水,霎时搅乱一池涟漪。
“诱敌深入,将计就计。可是我最擅长的事呢。”曲荃伸出三根手指,稳稳都是不气死危岳雁不罢休的架势:“将军别急,这还有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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