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了七月中旬。
经历过一场瓢泼大雨之后,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终于获得了一些纾解,呼吸畅顺,连带着让心情也好了起来。
上海的夏天和上海的冬天,就像是两个极端,冬天有多阴冷,夏天就有多闷热,让人很是怀疑,这是老天爷在故意为之。
早饭过去后不久,八点刚过,沈言在位于福开森路上的住处,迎来了一位不请自到的客人,日军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新任课长薮田。
坐落于福开森路、紧邻白赛仲路的这栋原为英商洋行的住宅,就是沈言领导下的军统特勤组的公开驻地。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毕竟在丁香花园住了大半年时间,即便沈言是中共情报人员,一样不能免俗。因为这个缘故,沈言便将特勤组的公开驻地由丁香花园迁来此处,丁香花园沈言没有还给张善琨,依旧将其握在手里。
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沈言、董斌、成忠三人外,另有几名让日伪方知道了身份军统特工。如之前的特遣组一样,这处地方是用来做掩饰的,特勤组真正的大脑位于牛庄路上。
听到成忠的禀报,沈言愣了一下,大塚清调往南京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薮田是新任特高课课长,到今天才是上任的第三天。刚上任三天就登门来访,由此可见薮田对他和他领导的这支特勤组的重视。
“就说我不在。”沈言一口回绝。
“他人已经进来了,就在楼下客厅里,看架势,不见到沈长官他是不会走的。”成忠说道。
“他自己进来的?”
“对不起长官,他是穿着军装进来的。”
穿着军装是公干,没穿军装是私人拜访。沈言明白成忠的意思。
“这不怪你,走吧,看看去。”
沈言对成忠道上一声,然后向楼下走去。
下楼,一进客厅,沈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一名日军军官,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戴中佐衔,在他坐着的沙发一侧站着一名日军中尉。显然,坐着的这名日军中佐,就是新上任的日军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薮田。
不等沈言走近,薮田便站起身来,用流利的汉语,很是客气的向沈言招呼道:“冒昧来访,还请沈言君不要介意。”
没有理会薮田的客气,走到薮田面前,沈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当然介意,非常的介意,请问你能从这里出去吗?”
薮田面色一僵,恼恨之意在他心里升起,支那人常说拳不打笑脸人,自己都上门了,好歹是个客人,怎么还打?
有心发作,可在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之后,薮田忍下了这口气,向一侧的副手使了一个眼色。
副手会意,上前一步,板着脸对沈言斥道:“放肆!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新任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
薮田立刻出言打断,“不许和沈言君这样说话,沈言君是帝国最好的朋友,马上给沈言君道歉!”
“哈依”一声之后,中尉向沈言一勾首,“对不起沈言君。”
这种当着面的虚伪和无耻,来上海一年了,这还是沈言第一次领教,这让沈言既恶心又疲惫。以沈言对日本这个民族的了解,如果不让薮田达到今天来此的目的,他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薮田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沈言猜得到——楚河汉界,互不侵犯!这就是薮田的目的,与军统达成的休战协议,日方没想过要撕毁。
想到重庆的“党国”也是这样的心思,沈言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哀来。
“说事吧。”
道过这一声之后,沈言没有理会那个向自己勾着头的日军中尉,径直走到薮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薮田,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新任课长,久闻沈言君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重新坐下来之后,薮田用更加客气的语气对沈言说道。
看着薮田,沈言认真说道:“客套的话我看还是免了吧,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薮田课长如果只是礼节性的拜访,就不必了,大家都很忙,就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如果薮田课长是有事而来,薮田课长不妨直言相告。”
像是变戏法似的,沈言的话音刚落,薮田就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使之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沈言君如此直接,我也就不再隐瞒了。”薮田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今日前来,是专程来给沈言君道歉来的。”
“道歉?”沈言愣了一下,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薮田认真说道,“我刚到特高课上任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两个多月前,发生在佘山镇和天马镇上的事情。虽然这两件事情的发生地点在江苏境内,与上海特高课无关,不过因为事件牵涉到了沈言君,造成沈言君和同僚出现重大伤亡,我还是调来相关案卷,仔细查阅了一番。”
“经过对案卷的研究,我发现,袭击沈言君的那股新四军,应该是尾随沈言君一路到佘山镇的,并且在袭击完成以后,这股新四军又出乎所有人意料,重新返回到上海……”
听着薮田把他当成傻子一样在那里侃侃而谈,沈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薮田课长的意思是,这些新四军是你们上海特高课伪装的,因为学业不精技艺不好露了馅,让人发现了,所以特地上门来和我道歉。薮田课长是不是这意思?薮田课长是不是还要向我保证,如果再有下一次,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故再次发生,一定让我满意,把我送进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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