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下旬，某日，结束巡视北方和上海“肃奸”工作回到重庆的戴笠，在黄山官邸的小会客厅里面见了他的校长、当今委座。
一番答礼之后，戴笠直接切入正题，因为他知道，自家校长虽然喜欢说废话，但却从不听别人的废话。
“报告校长，学生发现了顾顺章留下的‘细胞’名单副本。”
“……徐恩曾不是说，根本就没有名单，名单只是顾顺章的一个骗局吗？”
“校长，名单肯定有，应该是当年顾顺章没有把真的名单交出来，用一份假名单骗过了徐副局长。学生的估计，现在的这份名单副本才是真正‘细胞’名单。”
“那你是怎么追查到这份副本的？”
“报告校长，学生在审查汪伪特工总部李匪士群的个人档案时发现了线索，然后顺着线索找到了名单副本的执有人。”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雨农，来，坐下说，怎么一个情况，你坐下来说。”
“学生不敢。校长，情况是这样的……”
戴笠将早已编好的故事讲述了一遍，没有破绽。在讲到“那个人”为要他交出名单必须答应他条件时，不等戴笠把条件说出来，话就被他的校长打断。
“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败类，竟然还敢跟党国讲条件……雨农，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校长，办法是有，学生是担心他参考顾顺章，已经留下了后手，如果……”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他有什么条件？条件不苛刻的话，答应他就是。”
“校长，他想要北洋保商银行。”
小会客厅立刻安静了下来，像是陷入到了一种死寂当中。
很久，校长的声音响了起来，“雨农啊，这件事情你先让我想一想，你也知道的，日本人投降不到半年，延安共产党那边也在催着落实协议，千头万绪的事情太多……那个，那边呢，你先稳一稳，等我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就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你回了家乡，怎么样，家乡人现在还好吧……”
经过彼此一番情真意切的恳谈之后，戴笠离开了黄山官邸。
戴笠走出那间小客厅后没多久，一道极为秘密的命令从黄山官邸发出，这道命令连身为侍从室六组组长的唐纵都不知道——“让毛人凤秘密来见我。”
已经离开黄山官邸的戴笠是不知道这道命令的，但之前他的校长对他的客气他却是已经感受到了。这还是戴笠成为戴笠者以来，他的校长第一次对他的这样客气——“那些让委员长去客气的人结局一般都不太好。”
戴笠听过这样的传闻。但传闻并非传闻，而是事实，戴笠比任何人都清楚。
驶离南山的车里，戴笠的心头这时生出了后悔来。
这后悔并非在为向他的校长提起北洋保商银行的事情后悔，因为这本来就是那个人提出的条件，并非他的杜撰，戴笠后悔的是，为什么他不早些答应梅乐斯和柯克将军的建议，去争取（民国）海军司令的位置，如果他今天是以海军司令的身份提出北洋保商银行的事，他的校长还会对他这样“客气”吗？
“我走得太急了一些，应该再缓缓……好在现在去弥补还来得及。”戴笠心想。
“不回本部了，去机场。”戴笠向司机吩咐一声。
……
1945年12月28日，沈言将马汉三贪污和受贿的证据送回重庆一个月后，一直在等着毛人凤指令的沈言收到了东北行营的通知，令他立刻赶往长春，参加东北行营即将召开的一个会议。
通知是东北行营通过军统辽宁组转给沈言的。
接到通知后，沈言一头雾水，他虽然是东北行营经济委员会下属的经济调查处的一名经济调查员，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并且就算那是他的正式工作，可一名小小的经济调查员有资格参加行营的会议吗？
“老沈，你肯定是被哪家大人给看上了——”向沈言转达命令的陈冲看出了沈言脸上的茫然，很是羡慕的说道，“真让人羡慕啊！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好的运气呢？”
“老沈”并非沈言的年龄比陈冲大，陈冲的年龄和成忠相当，所以对沈言如此称呼，那是沈言的资历在那儿摆着，若非沈言犯过错，指不定连他的上司、现在的辽宁组组长都得乖乖的向沈言敬礼，叫声“长官好”。
陈冲对沈言的羡慕是真的，沈言不用看陈冲的表情，仅声音，他就听得出来。陈冲为什么羡慕，沈言清楚。
“军统”二字看上去威风、吓人，实际上名声早就烂大街了！战争期间，沦陷区的王天木和陈恭澍、作战区的赵理君、大后方的白公馆、渣滓洞、息烽集中营，这些无一不是出自于军统。
这也是为什么住在黄山官邸的那位委座大人要同意中共方面提出的限制特务权力的原因，已经臭大街的东西，委座大人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和它们捆绑在一起。
树倒猢狲散！连身为总头目的委座大人都要开始跑路了，难不成还要让总头目大人麾下的一群小鬼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泰山压顶、把自己化为一抔齑粉？
谁不跑谁傻子！
如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军统内部审查的毛森，便跳到了汤恩伯的军帐里，出任驻守上海的汤军团的军法处长，这一职务，基本上是断了和军统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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